作者:杜登龙
人间存一角,聊放侧枝花。
欣然亦自得,不共赤城霞。
这首《自得其乐》,是我国文学大家汪曾祺,为一幅牡丹图写的题画诗。
但诗中有人,诗中有悟。
它表达了汪曾祺先生一生,不纠结、少俗虑,以一颗平常心,乐天知命,怡然自得的人生观。
人生,起起伏伏。几分辛苦,几分荣耀,几分茫然无措,几分兴味盎然。
贾平凹说过:人可以无知,但不可以无趣。
其实,生活没有标准答案。在每一寸草木光阴里深情,在每一碗人间烟火中知趣,闲品岁月,慢煮时光,何尝不是一种澄明通透的开怀。
汪曾祺一生有三个母亲。生母在他三岁的时候,因肺病去世;第一个继母,也死于肺病;第二个继母,与他父亲相伴一生,深受汪曾祺的敬重。
父亲汪菊生,不仅多才多艺,还十分随和,是个地道的”孩子王”,常与小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。没有一丁点儿封建家长高高在上,刻板严肃的架子。
17岁那年,风华正茂的汪曾祺情窦初开,喜欢上了一个姑娘。
汪父得知后,非但没有责怪儿子早恋,反倒帮他出谋划策,琢磨如何写好情书,才能赢得人家女孩的芳心。
那时候,在孩子的教育上,父亲知道放养,孩子懂得自强。
汪曾祺曾说:
我觉得一个现代的,充满人情味的家庭,首先必须做到“没大没小”。父母叫人敬畏,儿女“笔条管直”最没有意思。
这种无差别的亲密感情,消除了两代人彼此间的隔阂和代沟。
而汪父这种顺应孩子天性,任其自然成长的教育方式;这种不拘泥于世俗,好玩知趣的生活
态度,深深影响了汪曾祺一生。
1939年夏,通过自身努力,汪曾祺以第一志愿,考入西南联大的中文系。 那一年,他20岁。
大学期间,热爱文学的他,与同学创办校刊《文聚》杂志,并开始不断在杂志上发表诗歌和小说。
朱自清、闻一多、沈从文等当时社会上的一大批文学名流,都曾当过他的老师。
汪曾祺大学毕业后,留在”建设中学”任教。成为那个年代,让人无比羡慕的首批高知识分子。
这期间,他文思泉涌,写了不少的小说。
这些作品,陆续由沈从文推荐给郑振铎在上海主办的《文艺复兴》杂志上发表,被广为流传,并开始引起社会各界的关注。
同样也是在教师生涯的过程中,单位一位女同事施松卿,走进了汪曾祺的视野。
40年代初,抗日的烽火,正在神州大地熊熊燃烧。
施松卿本是一位马来西亚华侨的千金,为支持中国的抗日事业,只身前来昆明。
由于和汪曾祺在一个学校工作,低头不见抬头见,天长日久,两人情投意合,便私订了终身。
本想在天同比翼,在地共连理。可甜蜜相聚的日子总是很短。
1946年,随着国内形势的发展,一大批知识分子回到了内地。
施松卿来到北平,在北京大学西语系,冯至先生处当助教。
汪曾祺则去了上海,经李健吾先生介绍,到私立致远中学做了国文教员。此年,因为思念爱人,遂辞了职务,赶来北京。
1949年4月,汪曾祺个人的第一本小说集《邂逅集》出版。
同年5月,结束了与施松卿长达6年的恋爱长跑,喜结良缘。
从此,这一生风雨相伴,共度白头。
在汪曾祺的《人间草木》中,有这么一段:
那一年,花开得不是最好,可是还好,我遇到你;那一年,花开得好极了,好像专是为了你;那一年,花开得很迟,还好,有你。
字里行间,流露出他对凡人小事的深深眷恋,和对生活情景的无比感怀。
真正的生活,是不刻意逞强,不畏惧时光,在平淡中寻找自己喜欢的事,在日常中欣赏心里钟爱的人,并与她一起,共度一生漫长的时光。
解放初期,汪曾祺担任《北京文艺》的编辑。后来,又调到中国民间文艺研究会,任《民间文学》编辑。
1957年,“反右斗争”开始后,他因一篇短文,被划为右派,下放张家口沙岭子农业科学研究所,在那里进行劳动改造。
三年后,因为表现好,就摘掉了右派帽子,暂留在农科所协助工作。
人生,总会遭遇许多突如其来的挫折和打击,怎么过都有遗憾,怎么过都难两全。
日本作家川端康成说:
时间以同样的方式流经每个人,而每个人,却以不同的方式度过时间。
只有持一颗淡定从容的心,才会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,处人生低谷仍波澜不惊。
人,看开了,想透了,也就活明白了。
“文革”开始后不久,因其“右派”问题,汪曾祺再次受到牵连,被关进“牛棚”。
直到1968年,方获得“解放”。
泰戈尔说:世界吻我以痛,我却报之以歌。
汪先生虽几经波折,在人生至暗的时刻,吃了不少苦,受了许多不公正的待遇。
但生活再怎么糟,也不妨碍他变得更好。他并未被困难所打倒,却始终保持着开朗的心态,始终觉得:生活,是很好玩的。
周国平说:“人生任何美好的享受都有赖于一颗澄明的心,唯有内心富有充盈,方能从容抵抗世间所有的不安与躁动。”
生活,即使没有太大的温度,总还是有一点温暖的。这温暖就在你身边,在你觉着值得的,有趣的每一个房间和庭院,每一个清晨和傍晚。
八九十年代,汪曾祺先生进入创作的高峰。许多脍炙人口的作品,在此期间,相继问世。
1985年,在中国作家协会第四届全国代表大会上,当选为理事。最后在北京度过了晚年。
这个永葆着一颗少年心的老顽童曾说:
人生如梦,我投入的却是真情。
世界先爱了我,我不能不爱它。
心有所爱,便能从庸碌烦乱的生活中抽身出来,把简单的日子过得有趣和精致,让蒙尘的灵魂得到净化和升华。
事但观其已然,便可知其未然;人必尽其当然,乃可听其自然。
这句话的意思,就是:尽人事,听天命。
他一生,博学多识,情趣广泛。写字画画,极尽儒雅;吃喝玩乐,快意潇洒。
他的文,平淡质朴,如话家常;他的画,亦俗亦雅,意兴飞扬。
而他的厨艺,更是声名远播,听之闻之,便口齿留香。
其实,生活教我们记住的不是热烈,而是存在于平凡烟火之间温柔的细枝末节。
幸福也从来都不远,它就在这日常的轻描淡写里,它就在这生活的一饮一啄中。
饶雪漫说:我们都不是童话里的人物,我们是现实世界里的人,我们有优点也有缺点。我们不完美,但我们真实。
这一生,翻过山,趟过水,拚过命,尽过兴,都不稀罕。
稀罕的是守着一颗赤子之心,随心,随性,自然,安稳地活着。把平淡的生活,折腾得闪闪发光;把琐碎的日子,过得有趣而惬意。
【知乎】上有一句话说:
人生不是马拉松,哪有什么赢家输家。
每个人都可以选择不同的路,
按自己喜欢的方式过好一生,
我们的人生各自精彩。
人生,不需要浓墨重彩的全副武装,也不需要繁华尽览的光鲜亮丽,虚度虚度,余生才不辜负。
寻常,才是生活的真相。有趣,才是一个人最好的活法。
作者简介:杜登龙,甘肃会宁人,自由撰稿人。笑看江湖风云,书写快意人生。